三代人一起“撐家” 苦難中長出“鎧甲”
2025-09-18 10:55:41 來源: 綦江發布

安穩鎮上壩村有棵老梧桐,比村里任何一棟樓房都高。
三十年前,這棵樹下的文家,曾是全村羨慕的對象——文光學與哥哥文光強外出務工,率先蓋起了兩層的小樓房,羊圈里十幾頭羊咩咩叫,田地里的莊稼拔節生長,日子像剛脫殼的麥粒,飽滿又有奔頭。
誰也沒料到,僅僅四年時間,這個家庭接連遭受四次重創。
一通急救電話

2021年7月15日,文光學接到了那個改變家庭命運的電話。
“越越出事了!”電話那頭的聲音急促而慌亂。侄兒文先越在送快遞途中三輪車側翻,重傷昏迷。
文光學懵了。她立刻從南京趕回重慶。在醫院ICU外,她第一次感受到命運的殘酷。
“當時唯一想的就是先把人搶救過來,只要人在……”文先越醒來已是一周后。他記不起車禍場景,只發現胸部以下毫無知覺。沿著背脊,一道長長的縫合傷口像蟲子爬過的紋路,將伴隨他終生。
事發當天,他配送的那個快遞,是為了回應客戶需求,超出了配送范圍,也意味著所有風險只能由自己承擔。
那一年,文先越23歲,高位截癱。為了救侄兒,文光學拿出了10萬元積蓄,再加上社會愛心籌款,才讓這個家庭勉強渡過難關。
出院回家,文光學把廚房隔壁的房間改成侄兒的臥室。為了讓文先越能自己翻身,她和父親文德元在天花板上焊了一根粗鐵管,管上掛了根舊布條。
那時她還不知道,這根鐵管上,很快會掛上第二根布條。
守護者接連倒下

2023年端午,坡上的草長得瘋快。
父親文德元在坡上割草時摔了一跤。老人摔倒后,隨身攜帶的老年手機不見了。家人四處尋找無果,直到深夜等來了一通電話:文德元正在醫院搶救。
從醫院回來的文德元,還沒等身體緩過來,又突發腦梗,半邊身子徹底癱了,說話含混不清,連剛吃過飯都會轉眼忘記。文光學每天幫父親擦身、喂飯,父親渾濁的眼睛看著她,想說什么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。
時常,文德元也會用那只還能使得上一點勁兒的左手,死死攥緊床上方鐵管上纏著的布條,通過借一點力,讓女兒更容易抱起自己。

其實,這個家最早的“病號”是總喜歡坐在屋角的哥哥文光強,那個曾和她一起在外打拼的漢子,早就被糖尿病纏上——左眼球摘除,視力惡化到四級殘疾,后來又患上腦梗,走路得拄著拐杖。2024年春天,醫院又給出一張診斷書:尿毒癥,每周要去城里做三次透析。
最讓文光學崩潰的是母親周天鳳也病了。父親癱瘓后,母親扛起了家里的全部家務,做飯、照顧病人,硬生生撐了兩年。今年6月,母親總說渾身沒力氣,去醫院一查,也是尿毒癥。
“那一刻,感覺天都塌了。”46歲的文光學收拾好南京出租屋的行李,告別干了8年的工作。她知道,這個家只有自己扛了。

姑侄倆的“生存戰”

清晨4點,天還未亮,文光學的一天已然開始。
每周二、四、六,是她格外忙碌的日子——母親和哥哥要趕早進城里做透析。她總是在黑暗中輕聲起身,為一家人準備早飯,仔細打理好一切,再將母親和哥哥送上去醫院的“拼車”。待父親和侄兒吃完早飯,她又匆匆趕往鎮上開始一天的保潔工作。
“鎮里幫我找了個保潔的活,每月2000塊,時間很靈活,既能守著家人,又能有份穩定收入?!?/p>
侄兒文先越也沒向命運低頭。他在床上搭起了簡易“工作間”:一個移動辦公桌,同學捐款買的二手筆記本電腦,閑魚上淘來的兩塊顯示屏。
病友群的朋友給他介紹了一份游戲客服的兼職,工作時間是從晚上6點到次日凌晨1點,時薪為10元。這天他幫同事頂班,又從上午9點忙到下午1點。他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,臉上總帶著笑容?!拔夷茏约簰赍X買藥品和日用品,為姑姑減輕點負擔?!?/p>

由于需要大量的尿墊、紙巾等用品,這個家還有著獨特的節約方式:文先越負責在網上淘便宜的用品,文光學負責去取快遞。當不知情的快遞員打趣文光學家條件好,經常收快遞時,殊不知這個家每天都在算一筆“節約賬”。
晚上,文光學照著視頻學習編藤籃,盼著早日掌握這門手藝能換來些許收入;凌晨1點,起床幫剛剛收工的侄兒換藥;凌晨3點,再起來一次,幫父親翻身。日復一日,她像個上了發條的鐘,不敢停,也不能停。

一起織網的人

“文家太難了,咱們得搭把手!”文先越遭遇車禍那年,上壩村的黨員們最先行動起來,你300、我200,湊了筆4000元愛心款,為文先越的康復之路點亮了最初的曙光。
四年里,政府的幫扶從未間斷:區民政局將文先越、文光強納入低保,按時發放低保金與殘疾人“兩項補貼”;區退役軍人事務局為退役軍人文德元落實退休金、定期撫恤金與“解三難”專項幫扶;區醫保局協助病患辦好特病卡,大幅減輕透析、用藥負擔。
采訪期間,遇見區有關部門上門服務,現場評估病情、優化幫扶方案。據安穩鎮相關負責人介紹,該鎮還將聯合多個部門成立工作專班,組織志愿者服務隊,定期上門走訪,推動低保擴面、加強康復護理,并將文家納入殘疾人適老化改造等幫扶計劃,持續為這個家庭輸送溫暖與希望。
雨后的陽光

雨后的山村,陽光雖來得遲,也灑滿了院落。下午2點,文光學見父親穿了長袖,急忙從衣柜找出短袖,小心替他換上:“我爸怕熱,可不能捂著?!?/p>
幫同事頂完班的文先越,揉著酸澀的眼睛正準備躺下。下午六點,他還得繼續上工。
趁著眾人休息的間隙,文光學騎上摩托車,八分鐘就到了安穩鎮政府?!跋挛邕€得去盯一趟,看看哪些還需要再掃掃?!彼呎f邊利落地拿起掃帚,在自己負責的區域開始清掃。
夕陽漸沉,老梧桐樹的影子越拉越長。做完清潔回來的文光學又在廚房里忙活起來,灶臺上是政府幫忙安裝的煤氣灶,藍色火苗安靜地舔著鍋底,燉菜的香氣漸漸彌漫整個屋子。
文光學在房中聽著屋外的動靜:母親和哥哥坐在院子里,商量著下次透析要準備的東西——這個被疾病一再侵襲的家,并沒有被苦難壓垮,反而像院中那棵歷經風雨的老梧桐,在時光里生出了更堅韌的根。
“幸運的是,一家人都在,累點都不要緊!”
記者手記
這個家,一直在直面風雨。
不幸,是命運一次又一次的玩笑——車禍、癱瘓、糖尿病、腦梗、尿毒癥……苦難如巨石,一次次猝然砸落。
幸運,是即便在這樣的重壓之下,仍有光從縫隙中照進來:政府的幫扶政策細致入微,社會各界的援助溫暖堅定,而文光學和文先越姑侄倆,更是用近乎執拗的堅韌,在絕望中一寸一寸掙回尊嚴。他們沒有倒下,反而在苦難中長出了一身“鎧甲”。
幾天前,家里收養了一只小奶狗,取名“憨包”。它走起路來搖搖晃晃,活潑可愛,讓每個人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。對于文家人來說,路依然很難,可他們走得踏實,走得有溫度,也走出了屬于自己的——光芒。(記者 賀玲 鄧大偉)
責任編輯:石月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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